
图源:视觉中国
文丨胡世鑫
编辑丨叶锦言
出品丨深网·腾讯新闻小满工作室
在重金招揽硅谷顶尖AI人才的同时,Meta开始对其原有AI团队进行结构调整。
10月22日,Meta证实其超级智能实验室(MSL)将裁减约600个职位。该实验室由模型训练与扩展(TBD Lab)、基础AI研究(FAIR)、产品集成和基础设施四大部门组成。值得注意的是,只有TBD Lab未受影响,其余三个部门均有人员被裁。
这一决定与Meta近几个月在AI人才争夺战中的积极姿态形成鲜明对比。该公司不惜重金从知名AI初创公司引进人才,其中一位联合创始人六年薪酬待遇高达1.5亿美元。在收购该公司的尝试失败后,扎克伯格仍成功招募了其十余位工程师。
此外,Meta今年已在AI人才和技术收购上投入巨资,包括以143亿美元收购Scale AI,以及完成对其他几家初创公司的收购。
裁减600个AI岗位的决定看似矛盾,实则反映了Meta在AI战略上的重新聚焦。一位业内人士指出:“Meta正在平衡两个目标:一方面高价引入顶尖人才,另一方面通过组织优化保持敏捷性。”
Scale AI创始人亚历山大·王强调“这绝不意味着投资缩减”,Meta将继续招聘“行业领先的AI原生人才”。这一承诺得到了资金支持:Meta刚刚获得270亿美元融资用于新建Hyperion数据中心,并锁定了与CoreWeave(140亿美元)和Google Cloud(100亿美元)的基础设施合约。
正如MoffettNathanson分析师所言:“Meta如今的AI战略比2023年更具凝聚力,但公司仍在寻找明确方向。”此次裁员表明,Meta要求其AI研发工作“更专注、更负责”,尽管公司仍愿投入巨资保持竞争力。
十年华人“元老”意外出局
此次裁员中最受关注的人物之一,是FAIR研究科学家总监田渊栋。他已在社交平台X上证实,自己与团队成员均在此次裁撤之列。
田渊栋拥有上海交通大学学士与硕士学位,2013年获卡内基梅隆大学博士学位。他曾任职于谷歌,参与自动驾驶等项目研发,约一年半后加入Meta,至今已逾十年,是公司元老级研究员。
在Meta期间,田渊栋主导了多项重要研究成果,包括击败职业棋手的ELF OpenGo、高效训练大模型的GaLore方法、持续推理框架Coconut,以及优化推理性能的StreamingLLM。据其谷歌学术主页显示,他的论文总引用数已超过18000次。
田渊栋在X平台公布裁员消息后,迅速引发业界关注。美国风投机构South Park Commons创始人直接发出邀请,OpenAI研究员也留言表示惋惜,并建议他考虑加入。
田渊栋向媒体透露,Meta为其提供了八个月薪资的离职补偿。尽管补偿方案优厚,但也反映出公司推进组织调整的决心坚定。
值得注意的是,就连田渊栋推荐入职不久的华人博士崔佳勋也未能幸免。作为田渊栋在上海交通大学的校友,崔佳勋于2019年获学士学位后,在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取得博士学位。她曾于2022年在FAIR实验室实习,师从田渊栋,今年毕业后正式加入Meta超级智能实验室,但仅工作两个月(自9月起)即被裁退。
除AI部门外,Meta还在隐私与合规团队中裁减了超过100名员工。Meta首席隐私官米歇尔·普罗蒂在内部声明中表示,公司将通过自动化系统取代大部分人工审查工作。他强调,“通过从定制化手动审查转向更一致、自动化的流程,我们能够在全公司范围内提供更准确、可靠的合规结果”,并承诺将继续在创新与监管义务之间保持平衡。
尽管普罗蒂未透露具体裁员人数,但内部员工形容此次调整对负责隐私与诚信审查的团队是“沉重一击”。
末位淘汰与派系之争
今年6月,在Meta聘请亚历山大·王担任首位首席人工智能官之后,公司随即启动积极的人才招募攻势。
扎克伯格从竞争对手公司挖走50多名研究人员。他声称,此举是为MSL“建立业内最精英、人才最密集的团队”。该公司还聘请了多位重量级高管,其中包括GitHub前首席执行官纳特·弗里德曼(Nat Friedman)和Safe Superintelligence联合创始人丹尼尔·格罗斯(Daniel Gross)。
此外,Meta还斥资超过2亿美元,将前苹果AI基础模型团队负责人庞若鸣(Ruoming Pang)招至麾下。
不过,表面繁荣背后,Meta内部却是一片“乱象”。Meta前研究科学家泰伊门·布兰克福特(Tijmen Blankevoort)在去年离职后发布一封措辞严厉的控诉信。他在信中毫不留情地指出:Meta公司的内部文化和组织功能已经彻底失调,让公司的AI业务深陷泥潭。
“在Meta的生成式AI部门,我还没见过一个真心喜欢这里的人。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觉得Meta是个好地方,愿意长久地留在这里。”布兰克福特表示,这个规模近2000人的生成式AI部门,正是负责开发Llama模型的团队。他进一步强调:“你几乎找不到一个真正笃信AI使命的人。对大多数人而言,我们的使命是什么,他们甚至都搞不清楚。”
布兰克福特认为,Meta存在一种“恐惧文化”,其部分根源在于公司的绩效评估体系以及“末位淘汰制”裁员。今年2月,Meta毫不留情地裁掉大约5%员工(大约3600人),而裁员的依据正是绩效表现。而且,未来这种基于绩效的末位淘汰制度还将持续下去。
有内部消息称,本轮裁员甚至参考了“代码差异行数”作为评判标准,模型开发者与新员工首当其冲。不过人力资源顾问布莱恩·德里斯科尔指出,裁员本质是“为迎合股东推进的战略重组”,也反映出“AI研究正逐步让位于快速开发与实际落地”。
组织内部亦存在明显派系区隔。生成式AI部门由首席产品官克里斯·考克斯统领,而可穿戴设备业务则归属首席技术官安德鲁·博斯沃思管辖的Reality Labs,两者“分工明确却泾渭分明”。曾在Meta任职七年、曾任“应用强化学习”负责人的朱哲清坦言,公司内部“政治斗争频发”。
与此同时,FAIR等研究团队与产品导向部门之间长期因计算资源分配形成竞争关系,整个AI体系被认为机构臃肿。值得注意的是,在本轮波及多个部门的裁员中,唯独亚历山大·王亲自挂帅的TBD Lab未受影响,并将持续扩招。
TBD Lab成立于今年6月,是Meta为开发下一代基础模型、持续迭代Llama系列、提升推理能力并迈向“超级智能”目标而设立的核心团队。有外媒分析,此次结构性裁员不仅是为TBD Lab集中资源,也是亚历山大·王巩固自身地位的战略举措。
AI不再需要“人海战术”
本次裁员的背景是Meta正积极调整其AI战略,以加速追赶OpenAI和谷歌等竞争对手。几个月前,扎克伯格对公司现有AI工作未能实现预期突破表示不满,这一情绪尤其源于市场对Meta在4月发布的Llama 4模型反应普遍冷淡。
一位前Meta AI部门员工透露,Llama 4在部分能力上明显落后于DeepSeek等中国竞争对手,这进一步加深了扎克伯格的危机感。为此,他决心以重金从外部引入顶尖AI人才与负责人,对现有AI业务与战略进行彻底重组。
扎克伯格在今年7月曾强调,实现AI重大突破的关键不在于“庞大的团队”,而在于“能将整个事物装在脑海里的最小团队”。这一“少而精”的理念,与首席人工智能官亚历山大·王推动本次裁员的思路高度一致。
在精简人员的同时,Meta正以前所未有的力度投入数百亿美元建设AI基础设施。一位业内人士指出:“Meta并未放弃AI,而是将资源重新聚焦于其认为更具潜力的方向。”经过数月的高强度招聘与天价薪酬激励,此次重组表明:仅靠堆叠人才并不足够,组织结构、决策效率和团队协同与个人才华同等重要。
在7月的第二季度财报会议上,Meta已将2025年总支出预期下限上调至1140亿至1180亿美元之间。公司同时预计,“2026年的费用同比增长率将高于2025年”,暗示其AI投资将持续加速。
市场方面,Meta股价今年以来保持强劲上涨态势,于8月中旬创下约789美元的历史新高,并持续维持在700美元以上区间。截至10月24日,Meta收盘价约为738.36美元,市值逼近1.86万亿美元。
分析师普遍将这一表现归因于其广告业务的稳健增长以及AI带来的潜在收益。公司第二季度营收同比增长22%,营业利润率高达43%,显著领先于多数竞争对手。Meta指出,由AI驱动的广告定位显著提升了用户参与度与广告定价能力,成为利润跃升的关键推动力。
过去12个月中,Meta净收入已突破710亿美元,并持续通过股票回购等方式回馈股东。多家媒体分析认为,尽管公司推进裁员,但其利润增长与AI产品落地仍使投资者保持信心。
风险依然存在。现实实验室持续亏损,仅第二季度就达37亿美元,且当前公司估值已处于相对高位。有策略师警告,Meta股价的溢价水平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其AI战略的后续执行效果。
不过,多数分析师仍对扎克伯格抱有期待,认为他过去已多次成功推动战略转型。此次他所传递的信息依然明确:Meta将继续加速推进其人工智能路线图。
